作者:黄石市科技馆 张玉环
雨后的田野湿漉漉的,踩上去,露出一行深深的脚印。蹲在苞谷地里的母亲吃力地薅草,被疯长的野草湮没的苞谷苗,在她薅过的地方逐渐露出身影。太阳火辣炙热,阳光下,她满头大汗,两手泥浆。
儿时母亲的勤劳形象一直萦绕在脑海中。自打记事以来,在家庭成长环境中,父母的言传身教,一言一行,那些潜移默化的教育让我们学会怎样为人怎样处事,甚至于怎样面对人生。
在我眼里,父母都是责任感很强的人。父亲坚定、爽朗,母亲勤劳、朴实,他们早出晚归,犁地薅草,在日复一日的辛勤劳作中,用双手为几个子女刨出了升学路。他们坚强隐忍、诚毅勤敏、脚踏实地、吃苦耐劳,这些品行一直深深地影响着我们,以至于后来我们虽历经贫苦和变故却依旧坚毅挺拔,乐观向上。
记不清父亲去世的日子,只隐约晓得那时蚕已吐丝成茧,正是收获的季节。父亲去世后,我的脾气变得暴怒无常。望着觅食的麻雀,我会突然拿起手边的竹扫帚狠狠地砸向它们;听着卓依婷的甜美歌声,我会猛地摔碎手中的碗杯。母亲就悄悄地俯下去收拾,一言不发,当一切恢复沉寂,母亲又红着眼眶低声询问我怎么啦。“我去打猪草,地里的黄瓜大了,我带几根回来给你们尝尝。”说完扶着门框转身,十一岁的我望着她擦泪的背影,脑海里净是悔意。我想母亲的心里是极心疼她这一双儿女的,收起往日的碎语,对儿女的怜爱早已代替了失去依靠的痛苦。
那段日子过后,是莫名的恐慌。清晨,打着赤脚拎着鞋悄悄跟着去担水的母亲;夜里,扒着门缝听着母亲的呼吸声入睡。喂牛,劈柴,下地,母亲重复着单调的生活,毅然扛起生活的重担。没有抱怨,没有闲谈,那时候的母亲着实像一头老黄牛。
2005年夏天,天气刚刚热起来,我独自坐在屋里,看着窗外阳光的脚印一步步向前。母亲疾步进屋,挡在窗前:“通知书下来了,你带我去新学校看看吧。”她黝黑的脸上露出央求般的神情。“什么时候?”“你要是愿意就现在吧。”她高兴地说。她跟在我身后,在二十多公里的山路一步步前行,仿佛一切又回到父亲健在的那些日子。初中升高中,高中升大学,我也能和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顺顺利利走上这样的路。是母亲的坚毅隐忍,是与命运博弈的倔强刚强,让我们在人生的岔路口摆正了方向。
回忆起毕业后工作的两年时间,我想母亲应该是无比自豪的。母亲总说,不求富贵和地位,只求平凡和健康。挑水担肥料的肩膀,打猪草、锄地、耕田,砍柴捆稻草的糙手,喂鸡、做饭、洗衣裳,泥泞崎岖的山路,秋日闻菊花晒太阳的稻场,正月初二大雪纷飞翻山越岭去拜年的脚印,那些曾经的操劳经过时间的洗礼都变成了记忆深处秋风吹过夹杂泥土味道的清香,成为我漫漫人生的一笔宝贵财富。
“老婆,这是什么树?”“梧桐。”婚后与爱人总能聊到这样的话题。白杨置家,荆条裹秆,槐米换钱,马齿苋凉拌,鱼腥草治病,夏枯草清火,蛇莓解馋……他总说我的常识很丰富,殊不知那就是我的生活。
清晰的记忆画不出家风,只打心底明白那是随着时间的脚步、年岁的成长而不断深入骨髓的东西。没有文字的家规,没有满腹诗书德高望重的祖辈,但并不代表家风的空缺。家风无小事,可能就是家家户户门前的一副对联:“忠厚传家久,诗书济世长”,风吹日晒,字迹模糊,但好家风会如化雨春风,护着家,护着国。
(责任编辑 刘小笛)